在她知道自己可能是乳腺癌的时候,她第一位通知的人,是她小孩的班主任。
她四十出头,是第一代独生子女。
(相关资料图)
她离婚9年,小孩9岁。
没有人知道发生过什么。
上周五的下午,她和同事在一起去外面办事。
她开着车,忽然说:觉得腋下有些疼。
去年年底,她与同事一道做的体检,两个人都有乳腺增生和结节。医生只让她们观察,半年或者一年复查。
同事没在意,说:你是胖了吧?是副乳。
她说:好像不是,是硬块。
是她的表情或者什么,让同事警觉吧。
当时已经四点多了,附近有一家二甲的妇幼保健院,同事说:那不如去检查一下。
她在里面,同事在外面,听见医生问:怎么才来?
过一会儿,有人喊:刚刚那个五期患者的家属在哪里?去交钱,做增强CT。
真的已经比较晚了,乳腺科没有病人了。同事想:五期?是她吗?
实在是因为快下班了,一切都加急,她们只觉得喘不过气来,刷一下穿刺了,病理报告要到周一才出来。
但医生肯定地说:是癌。
乳腺有一处,转移到淋巴有三处。
该做什么?
医生说:治疗呀。消融或者全切。但都要做放化疗。
她忽然间站起来往外走,同事愣愣地,不知道她要干什么。
她走到走廊上,打电话给儿子即将的班主任,冷静地说:我是单亲妈妈,现在我查出来癌症了。我不知道治疗需要多久,我不需要预后会怎么样,麻烦老师关照孩子。
同事送失魂落魄的她回家。
她儿子看到她,大喊一声“妈妈”,往上扑——那是她刚刚做过穿刺的身体。
她们同时伸手挡住儿子。
同事不知道该说什么,该说多少。
她温和地说:妈妈生病了,不要碰妈妈。
生病这件事太可怕了,她儿子立刻就哭了起来。
她又哄儿子:妈妈去医院了,很快就治好了。
小家伙又一下笑逐颜开,没事人了。
要赶着周六周日去三甲医院挂号复查。
这时,她发现,刚刚在医院,她可能因为恍惚,弄丢了卡包,里面有她与儿子的身份证、医保卡和银行卡。
同事说:卡没人要的,明天去问问医院。
她说:来不及。
她们就匆匆忙忙,赶在街道办事处下班之前去补办身份证。
还需要给儿子补办。
她不是本地人,没有本地户口。
所以儿子的户口在前夫名下。
她打电话给前夫,说:需要户口本,因为儿子要补办身份证。
前夫迟疑了一下:你让他来,我带他去办。
——前夫应该是再婚有小孩了吧?不想让她知道太多信息。
她没提自己的病,没提。
这么大的事,总得找人来商量吧?
她又打电话给大爷家的堂哥,堂哥说:你去日本治。日本治乳腺癌水平最高。
堂哥又问她:你去治病,谁来接送儿子上下学。
同事说:我,我尽量帮忙。
堂哥说:这个不现实。
同事问她:你不告诉你父母吗?
她父母在老家。
她说:他们都七十多了,身体也不好,糖尿病高血压,每天还给自己打针。
到最后了,万不得已,总得告诉他们,现在就算了。
同事说:至少让他们来带你儿子呀。
她说:那样就瞒不住了。
此时此刻,她正在三甲医院,等待病理结果。
一个人。
同事在她家,帮她带儿子。
她打电话给同事,请同事帮她给儿子包新书的书皮。
而我真心地希望她的病理报告是好的。
多年来,我听过许多例单身母亲患癌的故事。
许多许多例。
每一位单亲母亲都是孤勇者,无论她们因为什么而成为单亲母亲。
当她们健康,她们往往是一手抱娃另一手搬砖;
而当她们积劳成疾,世界对她们何其冷淡。
她们不一定能找到人帮自己带小孩;
她们根本没打算找人陪自己看病;
她们上有七十岁的老父老母;下有幼小的、不能独立于世的孩子。
祈祷或者祝福,我只能为她们做这么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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